九月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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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画

  油画

   原创百合

  现代


    热情的水珠迫不及待地腾上镜片,白茫茫的一片,狭窄的洗浴室里挤满了热乎乎的气流,压抑着。

   赤关上水龙头,忍着冷意穿上衣服。至于脏衣服,明天洗。离开冲凉房时,目光和装满水雾的玻璃壁上的贴纸对上。泛黄的颜色,缺了树干的椰树,火一样烫伤了赤的眼。不敢多留,关灯回到卧室,在脑子里断断续续拼接出女孩的脸,像拼图一样。碎块碎块的,慢慢的,连成一副画。

  赤想着女孩,想着洗浴间的脏衣服,玻璃上的烂椰树,想着自己的名字。小赤,小赤,小赤。小小声拥着被子哭泣。声音碎碎的,像饼干屑,抖落一地,踩在上面黏住脚板。

  狭小的出租屋装满了女孩的悲伤。

  画里女孩和小赤的故事,还要从湿漉漉,炮仗声开花的早晨讲起。

 

大人们粘腻的呼声,小孩举着劣质塑料玩具大喊大叫的声音,湿漉漉的水珠拥挤过来,钻到赤的鼻子下,黏在赤的衣服上,皮肤上。

  她手拧紧了母亲的衣角,永远不合时宜的公主泡泡裙套在她身上像被装进去一样。粉红色的小皮鞋被泥巴弄脏,母亲和多年不见的好友相谈甚欢,很快乐的样子。她不敢打扰母亲,只能盯着被她抓皱的裙角发呆。

  身上自带城市气味的女孩,精致花边和柔软舒服的布料,复杂可爱的童花辫,尽管她本人和公主裙似乎并不搭,但是已经足够让她在整个乡土婚礼现场上耀眼。

  “来,看。是你的迟阿姨,今天的新娘子。”母亲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起来,湿漉漉的她迟滞地抬头看了一眼女人。

  好像画。

  这是赤唯一的感觉。

  柔和的眉目,轻轻笑起来软和在炮仗声中。看起来和周围多么格格不入。

  “我叫迟安阳,叫我安阳就好咯。”她也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伸手捏捏她,或者拍拍她。而是静静坐在梳妆台前,弯弯眼睛,里面似有小星星碎碎的亮起来。很容易让她想起在台北老师给她念的林黛玉初出场的描述。

  紧接着,过完了看看孩子的程序以后,她就被母亲冷落了,大人们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总是难免的思念如潮。虽说母亲也太热情了,仿佛罗切斯特先生见到爱小姐似的。

  呃。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下意识捂住耳朵,低眉顺眼地盯着地板上一个小小的螺旋木纹。

  目光顺着木纹无限延长,慢慢铺到门外。母亲走出去帮安阳接待别的客人了,白色尖头软鞋和黑色皮鞋替换。于是她就看到了另一个女孩,几乎和安阳一模一样,站在镀了金边门框的门口。被框住的明黄色的脸,碎碎星的眼,同样的粉红色泡泡公主裙穿在身上像公主的洋装。也像她去美术展览馆里看见的经典名画。却比任何一张经典还要经典。

  她轻轻走进来,把头抵在金边镜框上,像是没看见眼赤一样看着安阳,坦坦荡荡也不看镜子里的自己。

  “安阳,你今天看起来真的很像爱小姐。”

  “为什么不是伊丽莎白呢?”安阳笑着回问。

  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:“那这样的话我母亲就是罗切斯特先生。”

  话说完她也愣住了,头一次有人可以这么清楚地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。对面的明黄色的脸颊陷下去,露出来的小酒窝甜甜的,闻起来似乎真有酒意。

  她笑着看着赤,道:“不对哦,罗切斯特先生在外面呢。你母亲应该是圣约翰。”

  岩赤眨眨眼,舒展开笑脸,伸出手俏皮地说道:“那么你好,我是伊莉莎。”

  女孩和安阳笑倒在一起去,仿佛星星碎屑的坠落人间碰撞的声音。

  “那我就是乔治亚娜。”

  

  乔治亚娜。她听见自己的心脏里空空的,又迅速被填满的饱和感。

  一次没有里德太太的相遇。她想。

  两个女孩迅速变成对方的小女生,当然一个穿裙子一个穿裤子。多么标配的设定。 她们从十二岁岁走到一百零三,从秋天走到夏天,从小女生的嫩生生的脚丫走到老人皱巴巴的皮,从学校走进菜市场,从书桌走进对方的身体里,融为一体。

  本该是这样的。

  可是现实就像葵走上的出租车关上的门一样狠狠甩了岩赤一巴掌。

  她的声音坐在公寓金边窗户的里问葵为什么,葵被框在金边窗户框里哭着说:“对不起岩赤,我和安阳一样。我喜欢上他了。”眼泪熔断了她长长的眼睫毛,融化了明黄色的皮肤。她呆滞地看着葵。不明白为什么葵会喜欢上那样的男生,安阳也是这样。她仿佛看到了未来葵坐在熙熙攘攘的爆仗声里,笑着戴上白色的新娘头纱,说。

  “为什么不是伊丽莎白。”

  

  一切都是假的,她抱紧了膝盖。

  只有太宰治爱她,她想。

  水珠吃透了枕巾,一点一点渗到床下,蔓延进金色的边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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